園葉白英

我不在那里,我还没有死去

【生贺】Sagittarius

“北纬十三度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但也许会很美。”

——

“医生,我病了。”

16岁的毋晓羽坐在办公椅上,两只手握成拳安静搭着膝盖。“我觉得吧,”她故意压低声线,还夸张的左右观望一下,即使这里除了她和医生没有人在。她坐起来,半个身子探过桌,还把手伸到嘴旁边。“我现在脑子不太好使。”

王梓忍无可忍,拿着病历本敲了一下她的头,金属板砸下去感觉怪疼的。“你说就说伸头过来干嘛?”

此时的毋晓羽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摆出一副很难理解那番话的样子。“被人听到会以为我是神经病的,我不要面子的啊。”她揉了揉自己被砸的地方,全然没有刚刚大家闺秀的样子。“而且,是真的嘛,最近上课感觉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王梓没好气的合上笔记本。眼前的少女是他的老相识,就是传说中的“隔壁家和你青梅竹马的小妹妹的闺蜜”,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只不过最近出了点意外,好巧不巧把脑子磕了一下,结果过了一个月还没好,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骚扰他了。

小姑娘心里打的那些小九九,他比小姑娘都清楚。

“那好办,我给你做个测试。”

他拿出抽屉里的一沓试卷。可怜的小姑娘看到那些纸就发出一声哀嚎,瘫在椅子上变成一条不会做题的咸鱼。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事这么多?王梓差点捏碎手中的塑料笔。他很烦。很烦,可是他不是不喜欢毋晓羽。他也不知道这股烦劲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作为一名医者的操守,他只能扯出一个微笑跟毋晓羽解释:“题很简单的,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毋晓羽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但是总归放松了些。她看见王梓拿出他攥在手里的塑料笔,在办公室的世界地图上随便指了个点。那是赫尔辛基,芬兰的首都。

“这个点的纬度大致在多少?”

毋晓羽盯着看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昏昏沉沉又有些刺痛,这样的感觉过于强烈,她甚至觉得看东西都有些困难。半晌,她好似虚浮着无意识的回答:“北纬十三度。”

“什么?”

“北纬十三度。”


“医生,我病了。”

22岁的毋晓羽靠在宿舍窗台的栏杆上,打电话和王梓抱怨。四年前她脑子一热报考了兰大的心理学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上了学医这条不归路。但总之前路漫漫,她现在走的还不算坎坷。

“这不是你打跨国电话给我的理由。”电话那头的人或许在一个忙乱的地方,说着陌生语言的人来来往往,甚至还有硬物相碰的声音。

或许王梓也认为在急诊科的楼道打电话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听筒里的声音经过短暂的嘈杂之后随着扣门声回归平静。现在她能和她的医生好好通话了。

“那么我们的王大医生现在在哪里呢?”毋晓羽抱着明天考试的考纲,试图能利用碎片时间多背几道题。但事实证明她错了,和王梓聊天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止她把注意力放在那一边的人身上。

可能就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大了八岁的男人产生这种不明不白的情感。虽然这么做有损于自己兰大心理系学生的脸面,不过毋晓羽还是把它笑称为日久生情。“你曾经说过的,北纬十三度的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的毋晓羽差点没有笑出声。她就是因为地理不好最后才成为一名秃头理科生,当初那个撞迷糊的答案也是一时糊涂,她没想到王梓记了那么久。她笑着接应电话那头带着北欧风气的话。“那你能不能看见极光呀?”

王梓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小姑娘都熬成女人了,她还是原先那副模样。他当然知道毋晓羽是故意的,但他更加庆幸毋晓羽还没忘记这件事。

北纬十三度,这好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暗号。

“赫尔基辛在弱极光区,没那么容易看到极光。”他回答,看了看窗外的天。傍晚的天空被太阳烧的正好,千湖之国的湖面上有飞鸟划过的倒影,在云中游弋又瞬息不见。外面的人还在忙碌,孩子在湖边打闹着,夕阳给他们镀了一层金边。王梓恍惚,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景色,也应该让小姑娘来看看才好。

“那星星呢?星星总能看见吧,你知道我这里的,我可看不见星星。”毋晓羽没骗人,她抬头看了看。也许是阴天的缘故,天空上只有稀稀拉拉几颗星。月亮被躲藏在云后,固执的不肯出来,任凭风把云聚聚散散。她有些不太开心,因为这样她就无法对他说出那句话了。

那段的王梓也抬头看了看天,橙紫交接的天空中依旧挂着太阳的半个身子。也许今天晚上的星星会很多,也许月亮也会很漂亮,也许今天晚上月色会很美。他抿了抿唇,因为他知道那句话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说:“Sagittarius.”

“什么?”

“射手座。”王梓笑了,“那不是你的星座吗?我在想今天或许能看见射手座。毕竟我这里的天气很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轻而易举的就想到了关于毋晓羽的事情上去,也许自己大抵的确是喜欢吧。但是他比她大了好几年,这样的感情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但现在,他不想去思考太多,他只是想看着夕阳慢慢落下,和他的小姑娘聊聊天罢了。

夕阳啊,麻烦你下落的慢一点,不要让云雾掩去你身姿。


“医生,我病了。”

24岁的毋晓羽这样说,在她略显冗长的信里。

“我不知道从哪里叙述才算好,但的确,我对你抱有不可否认,又无法用其他途径解释的好感。我曾以为我脑子里长了寄生虫,但那个理由更加牵强。唯一的结论,这就是爱。

说出来你或许会笑我,我知道你一直不太喜欢我。但是我冥思苦想,用我空空如也的脑袋想啊想,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使得你不喜欢。或许在下一次通话中我会问出来,也或许不会,原谅少女那一点可怜的羞耻心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这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想应该是一见钟情吧,虽然这样说有点掉价。你敢相信吗,早在十年前,甚至是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非你不可。这种感情很长,长到占据了我生命的四分之一,长到我可能从青丝落成白雪,都无法舍弃半分。

你不在的日子里,没有一天我不是度日如年。我时常在想,赫尔辛基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和这里一样,有着蔚蓝的天空和白云,有着静谧的夜晚和月光,有着春华秋实和夏蝉冬雪。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硬要说的话,北纬十三度的天空中多了一个你,多了一个我触而不及的你。

医生,我说,我病了,病入膏肓。我总觉得如果我这样说,我就会有理由粘在你身边,任凭你百般嫌弃,我也不想离开你。我甚至做好心理准备,做好这辈子默默看着你生活不插手的准备,做好看着你娶到另一个幸运的姑娘的准备。能被你娶到的女孩子,她是有多幸福啊。但渐渐的我发现我错了,我不甘于只看着你不说话,我想变成那个幸运的女孩子。

我想和你共度韶华,我想你的往后余生只有我。

医生,我病了,病因为你。

医生,救救我。”

女孩子的信总是长而意浓的,所以王梓选择端一杯同样浓醇的咖啡品味着看。

可是他越看越不对劲,到最后直接放下咖啡杯,任由飞溅的咖啡弄湿玻璃桌面。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直接起身,告知院长请假,甚至把行李都准备好了。

他想跑,他想飞,他突然无法忍受已经看腻的赫尔辛基的天空,他想去看看毋晓羽的那片天空,看看毋晓羽生活的世界。

毋晓羽不知道的是,王梓和她不一样,王梓没有她看得清,迷茫了半生,终于在这一天因为姑娘的几句话而豁然开朗。但王梓又和她一样,他和她一样得了重病,也同样病入膏肓。

他想拥抱她,在北纬十三度的天空下拥抱,在半人马座的星图中拥吻。

他爱她,一如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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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猫不知道喵 世界上最好的阿猫生日快乐!!!!!

超级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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